羅柯拉：《怪獣の腕のな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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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靨有時還是會透過下雪的夜晚，從窗外鑽進黑髮男子的腦海裡。
心臟的位置傳來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的痛楚，托拉法爾加．羅雙掌緊掐住胸口，汗水順著額與眉間流淌，溜進他大口喘著粗氣的嘴裡。眼前是一片無盡的艷紅，他分不清那是烈火燃燒的花火，還是獵槍射殺人群所傾洩的鮮血。
白鎮福連伯斯的模樣依然清晰，街道上喧鬧的遊行隊伍，歡快的慶典，家人的身影，以及那只吃了一口的霜淇淋，前方黑色影子突然不自然的拉長，像隻即將展翅的巨大渡鴉，淒厲的尖叫聲劃破耳膜，漆黑瞬間吞噬了羅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，白色的斑紋逐漸蔓延全身。
———好痛苦。
喉間既乾渴又灼熱，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，眼淚彷彿也像退潮的海水般，只剩下乾涸的痕跡。早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看著家人連同建築物一起焚燒，他的世界在一夜瞬間崩毀，只剩下殘破的灰燼。
「不要靠近我！」、「要被傳染了！」、「滾開！」、「怪物！怪物！有怪物！」
摀住自己的耳朵，想阻斷耳邊傳來此起彼落的雜音。羅知道他是在夢境裡，自己早已經二十六歲，但成熟的身軀卻還是無法停止的顫抖著，彷彿他永遠都是那個無助的十歲小男孩。
———你這個怪物！
「就說了不要靠近我！」
羅歇斯底里地嘶吼著，像是在抵禦即將承受的攻擊般，舉起雙臂抱住自己的頭部，臉部的表情扭曲，黯淡的瞳孔裡寫滿了恐懼，有如一隻受傷的幼獸，蜷曲成團保衛自己免於被侵害，喉頭發出的聲音既虛弱卻又憤怒，幾乎是下一秒就要衝上前去襲擊眼前的敵人。
「羅？怎麼回事？又做惡夢了嗎？」羅西南特著急地大聲詢問眼前的十歲孩子，扶住對方肩膀的手掌因緊張而不自覺得出力收緊，晃了晃那汗涔的小小身版，「你還好嗎？」
年長的男人伸長手臂，想安撫這個被他從自家兄長那裡帶離開的孩子，但羅似乎是還陷在噩夢的沼澤裡，矇矓的意識像困在艷紅與虛白相互交織成的巨大泥濘中，只能奮力掙扎著，沒注意到自己因此劃破了那隻寬大的手，留下了與記憶中相同的一抹嫣紅。
「……柯拉先生？」
「好像發燒了……」羅西南特並沒有在意剛剛被弄出傷口的手背，而是再度用那掌心輕撫上羅的額頭，發現體溫比平時要高上許多，「會冷嗎？要不要先喝點熱湯？」
像是終於清醒過來，羅發現自己既不是在白鎮的街道上，也不是在醫院的問診室裡，他眨了眼，抬起頭環顧四周，發現自己像在一個漆黑的岩洞裡，唯一的光亮來自正前方的營火，而更重要的是柯拉遜就坐在他的身旁。
外頭的天色已黑，還飄著漫漫細雪，羅摸了摸蓋在身上的被褥，意會到柯拉遜的傷口，悄聲地道了歉，臉上爬滿愧疚。他直起上身，伸手拉了柯拉遜的衣角，微微地點了點頭。對方像是鬆了一口氣，朝羅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。
柯拉遜嘴裡自顧自地說著他是如何料理前方柴火上的熱湯，沒有連同鍋碗瓢盆整個都燒掉，語氣裡帶著些微的自豪。湯匙攪散鍋裡的蔬食，熱氣隨著湯底的晃動而逐漸散開，又馬上在碗裡匯聚成一縷煙霧。
溫熱的碗被小小的雙手捧在掌心裡，由番茄、洋蔥、菇類一起燉煮而成，或許還有切得細碎到不行的紅蘿蔔（為了不讓羅發現而使的手段），香氣撲鼻而來。每當只要發燒沒什麼胃口的時候，柯拉遜就會煮湯給他喝，羅感受著手上傳遞來的溫度，熟悉的安全感包覆著他，使得他的身子連同本來刺痛的心臟都暖暖的。
「柯拉先生，我是不是快要死了。」並不是疑問句，用著天真無邪的童音緩緩地闡述著，「身上的白斑愈來愈多了。」
父親是醫生的緣故，羅早已見過柏鉛病的患者最後會如何死去，染成全白的肌膚與髮絲，表情扭曲痛苦，屍體的慘白像是在訴說被徹底奪去了色彩，連同活著的證據都一併消弭。而當羅自己開始發病時，他早已在腦海裡淺嚐過無數次死亡的滋味，但他最終還是活了下來。
因為柯拉遜告訴羅他會活下來。這個有著一頭金髮的高大男人，臉上化著詭異的妝容，身披黝黑的羽毛披風，嘴裡叼著菸，沉默不發一語，總讓羅想起自己夢境裡的巨鳥獸，展翅的恐懼在心底吞噬著幼小的他。
「你的病一定會治好。」羅西南特用那雙眼堅定地看著絕望的孩子，「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，相信我吧，羅！」
在各式各樣的神話中，有一種說法是渡鴉託老鷹把火種從天界帶回來，並分給人類〔註〕。本該把羅生吞活剝的怪物，卻為他的世界帶來了希望的火光，並用自身的羽翼溫柔地包裹著他，讓他殘破不已的心臟又開始重新跳動。
「病治好了有什麼想要做的嗎？我都會幫你實現喔。」
「……什麼都可以嗎？」羅想要相信眼前的人，小小的掌心摀了自己的心口說，「那我要繼續和柯拉先生一起生活！」
「當然了，什麼都可以！」羅西南特雀躍地規劃著未來的藍圖，「那我們以後去環遊世界吧！如果遇到羅喜歡的城市，我們就在那定居吧！」
「還有想吃霜淇淋……」羅彆扭地說，「柯拉先生這麼冒失，要是我不在了該怎麼辦。」
「咦？！你在偷罵我嗎！？」羅西南特又撫上了羅的頭，像是覺得對方彆扭的樣子特別可愛，露出了那熟悉的笑容，「臭小鬼，瞧你這人小鬼大的樣子。知道了知道了，明天一到鎮上就買給你。」
「約定好了喔！」
「約定好了。」
最後羅只記得自己又喝了碗熱湯，高燒讓他的身體感到異常疲憊，他躺在被褥裡恍惚地看著柯拉遜收拾凌亂的餐具，眼皮幾乎已經要闔上，但身體卻能感受到柯拉遜用肩上的羽毛披肩蓋住了他，隨後男人也鑽進了被窩裡，用自身較高的體溫緊緊地包覆住他。
「我愛你喔，羅。」羅西南特在孩子的耳邊輕語。而羅再也不感覺到寒冷了。
放下手裡的醫療書籍，托拉法爾加．羅在椅子上打了個無聲的哈欠，剛睡醒的他伸了個懶腰。或許是因為窗外漆黑的天色也開始飄起了點點雪花，讓他久違地夢到了小時候。
看著睡在自己床上的柯拉遜，輕撫上對方汗濕的前額。稍早還因為柯拉遜不承認自己感冒發燒，而把整個船都鬧得雞飛狗跳，最後是以羅把金髮男子扛在肩上，直接帶進了自己的房間裡作收。他讓培波尋找距離最近的島嶼，並告知白眼把極地潛水號停靠岸邊後，讓夏奇、企鵝和強帕爾到附近鎮上去補給食材及一些日用品，而他自己則是到廚房裡煮湯。
「柯拉先生，如果不想我直接把你綁在床上，就把湯喝了然後休息。」
「咦？！羅………」
或許是因為羅的表情太認真了，不禁讓柯拉遜害怕自己是真的會被綁在床上，只好乖乖聽醫生的話。接過溫熱的湯碗啜飲，發現竟是自己以前煮過的配方，讓他想起了孩子以前小時候的可愛模樣，再抬眼瞧向眼前臉部表情兇惡的黑髮男子，羅西南特輕笑，「羅，真的長大了。」
「閉嘴。」突如其來的話語使得這位醫生不知如何是好，意識到自己臉頰逐漸灼熱，撇了撇嘴，趕緊拉低帽沿，「等燒退了才能吃霜淇淋。」
被充滿羅的氣味的被褥完全包覆，或許還有藥效的緣故，使得柯拉遜很快就進入了熟睡狀態。這期間羅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一旁，幫對方換額上用來降低體溫的毛巾，直至深夜。
「羅？現在幾點了？」羅西南特恍惚地說，聲音慵懶還有點沙啞，感覺像還沒清醒，本來較低的聲線顯得更有磁性。
「還沒天亮，再睡一下吧。」羅看著睡眼惺忪的柯拉遜，把閱讀完的書籍放回書架上，撥開前額沾濕的髮尾，又伸手輕撫了對方的額頭，看起來燒已經退了，他想。
「……嗯。」羅西南特呢喃，待羅在身側的位置躺好時，下意識地把照顧他的男人送進了自己的懷裡。
結實的胸膛傳來規律的呼吸起伏，柯拉遜又睡了過去。羅回抱眼前的人，彷彿可以聽到兩顆心臟同時跳動的聲音，他嘴角仰起，露出了平時少見的笑容，輕吻了那金色髮絲後，也跟著閉上了眼睛。
或許早在你說愛我之前，你就已經是我心臟的一部份了。他想。
Fin.
〔註〕渡鴉神話參考來源自：https://pansci.asia/archives/3618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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